东西问 | 陈辉：从“眼前山水”到“胸中丘壑”，中西绘画如何“不断线”？

　　(器械问)陈辉：从“眼前山水”到“胸中丘壑”，中西绘画若何“不停线”？

　　中新社北京2月6日电题：陈辉：从“眼前山水”到“胸中丘壑”，中西绘画若何“不停线”？

　　中新社记者陈瑜波

　　中国画重写意，西画重写实；中国画重神韵，西画重形似；中国画蕴藉、内敛、中和，西画开放、强烈、直接……一直以来，中国画能不能借鉴西画、若何“洋为中用”成为美术界争论不休的话题。

　　中国画与西方绘画事实有何本质区别？背后反映了各自怎样的哲学？中国画若何在传承与创新中坚守自己的“魂”？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陈辉克日接受中新社“器械问”独家专访，对此举行解读。

　　中新社记者：中国画有哪些怪异征？与西方绘画有何本质区别？

　　陈辉：中国画在天下艺术史上较为怪异。从哲学上来说，任何文化形态都是受头脑支配的。中国画受道家、儒家头脑等的影响。道家强调“师法自然”“天人合一”，主张以自然为师、到自然中去体会灵感。中国古代山水画家习惯通过卧居、游历，感受四序朝暮，来显示“胸中丘壑”，画的是感受和印象，而非西画中的物理性、客观性的景物。

　　儒家头脑强调一小我私人的修为、头脑厚度及生命阅历决议了“画品”，“画如其人”，即画的格调与意境。这些因素导致我们在熟悉论上与西方差异，中国画是一种“由内向外”的表达，先强调心里的修为和感受，通过考察自然形成一种意识，再去显示物像。

中国画作品。中新社记者张斌摄

　　而西画受古希腊哲学家毕达哥拉斯“万物皆数”等理论影响，更强调物像的科学性与精准性，注重黄金支解等比例结构，追求理性的美感。

英国画家伊丽莎白·巴特勒(1846-1933年)的作品《加入康诺特的游骑兵》。中新社记者杜洋摄

　　从详细显示手法上来说，中国画与西画有五点差异。

　　一是透视，中国画的透视是二维的、平移式的，西方考究焦点透视、近大远小；

　　二是色彩，西画的色彩追求真实客观，中国画的色彩是主观的，是一种从生涯中提炼出来高于生涯的悟性，再去营造画面；

　　三是造型，中国画以线造型为主，西画以面造型为主，如通过冷暖色块形成接壤线；

　　四是空间，西画把物像显示得较为立体，例如画人物会科学地剖析受光面、高光、明暗接壤线、投影等，中国画相对是平面的，在二维空间里的显示方式更自由；

　　五是质料，西方的油画是画在油画布上的，油彩可以笼罩、修改与添加，中国画主要在宣纸上用文字显示，是一种“减法”，一笔定成败。没有经由千锤百炼，画中国画照样很有难度的。

徐悲鸿作品《奔马(送白石)》。中新社记者陈超摄

　　中新社记者：您曾用水墨显示威尼斯水城、罗马老街、瑞士小镇等，中国水墨画能为这些西方修建或景物赋予怎样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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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辉：水墨这种绘画语言有许多优势。它是是非的，自带历史的沧桑感与厚重感，很好方单合了这些西方古修建的特质；它是多变的，在显示罗马柱的断垣残壁时，可以用一种较悲怆的笔触，而在绘制威尼斯水城时，中国水墨画中水特有的流动性、意韵性及墨分五色的转变，能赋予威尼斯水城一种中国江南小桥流水的感受，像一首抒情诗。

陈辉作品《昔日绚烂》。在显示罗马柱的断垣残壁时，使用了较悲怆的笔触。本人供图
陈辉作品《威尼斯码头》。在绘制威尼斯水城时，中国水墨画中水特有的流动性、意韵性及墨分五色的转变，能赋予威尼斯水城一种中国江南小桥流水之感。本人供图

　　另外，中国水墨画的显示手法相对西方油画而言较为天真。油画考究真实再现，而水墨画则可以“移花接木”，将几个差异空间的画面调配在一起，随便组合，能出现一种历史的穿越。

　　中新社记者：您曾借鉴西画中的比例、组成等视觉要素，创新了中国现代水墨画的显示形式，您以为中国画与西画该若何相互借鉴、相得益彰？中国画若何在传承与创新中坚守自己的“魂”？

　　陈辉：中国画相较于西画的高深之处在于它是一种感悟之下的提炼。我们常说，“画得像不难，画得神韵兼备才难”，正如齐白石所言，“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则媚俗，不似则欺世”。中国画考究以道观象，“道”指小我私人的修为、积累与境界，差异阅历的人画出来的器械一定纷歧样。

齐白石作品。中新社记者于海洋摄

　　以是，中国画重气韵的特点不能丢，这是它的命脉。在坚守这个命脉的基础上，我以为西画可供中国画借鉴的有两点。首先是视觉袭击力，2003年我在美国多数会艺术博物馆看了关于明清时期的中国画和西方油画的一个对比展，中国画需要很近距离地鉴赏，而西方油画在二三十米开外便能抓人眼球，从那时起，我便琢磨，画面的视觉袭击力可以成为中国画改良的一个方面。固然，这与两者的渊源有关。古代的中国画常画于手绢或扇面，本就是供文人诗人相互品鉴、感受心境之用，而西画常见于殿堂，且油画本就是一种很强烈的语言，以是中国画在公共空间陈列时是处于弱势的。

　　其次是光影，中国画很少显示光影，但实在光线的加入可让画面发生空灵感、空间感与神秘感。我实验在中国画中加入光影，实在是受荷兰画家伦勃朗启发，他很善于中央用光，双方逐步削弱。这也很像舞台剧，主要演员一出来，一定有追光，其他人逐步弱化，这样能让画面有主次关系，有条理，有节奏。

陈辉作品《中国文化》。作品实验在中国画中加入光影。本人供图

　　中新社记者：您是继庞薰琹、吴冠中、袁运甫、杜大恺、刘巨德等人后中国学院派第四代提倡中西融合的中国画画家，“中西融合”在中国美术界履历了怎样的历程？

　　陈辉：新中国确立后中国美术界基本属于“徐蒋系统”(徐悲鸿和蒋兆和)，主张现实主义，以是庞薰琹关于中西融合的主张在那时没有被普遍地接纳，属于“另一条路”。他希望将中国的传统文化艺术与西方的现代艺术连系。但那时西方的艺术对照受排挤，直到“85思潮”(20世纪80年月中期中国大陆泛起的一种美术思潮)后，西方的艺术才逐步进来。

　　吴冠中、袁运甫、杜大恺、刘巨德等人一直都承袭着庞薰琹的艺术头脑系统下的创作方式，包罗吴冠中提出的“油画的民族化，中国画的现代化”及“鹞子不停线”理论(艺术家和人民不能断线，传统和现代不能断线，东方和西方不能断线，写生和创作不能断线)，也是我们现在融合创作的主要支持。

　　所幸他们当初没有放弃、没有自我嫌疑，今天看来，中西融合这条路是异常乐成的。未来中西交流一定加倍普遍，画水墨画的西方艺术家也越来越多，中国若是能多出一些像吴冠中这样的人人，中国画在天下上的影响力一定会越来越大。

吴冠中描绘香港夜景的作品《都市之夜》。中新社记者杜洋摄

　　中新社记者：您曾说，“中国现代水墨画应该具有天下性的语言。”这句话若何明白？

　　陈辉：中国现代水墨画应具有天下性的语言，首先要有中国文化的内在。艺术家所画的器械先要感动自己，才气感动观众。艺术家生涯在这片土地上，只有具备本土情结，画出的器械才会铭肌镂骨。同时，中国画这种以意韵来表达的方式要保留，这是它走向天下的优势。在天下艺术的大花园里，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特点，中国画要保持其怪异征。

观众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内旅行“中国大运河史诗图卷展”。中新社发杜建坡摄

　　其次，绘画像音乐、舞蹈一样，是一种天下语言，不需要翻译便能感动观众。无论是如诗歌般的心旷神怡的美，照样反映魔难的震撼心灵的美，一个艺术家的性格与履历铸就了其唯一无二的气概，坚持自己的本色就好。

　　再次，作品一定要有现代性。作品要承载现代人的生涯方式、生计状态及配合关注的问题，如社会问题、环境问题、都市生涯，另有中国的小康生涯及农民生涯状态的改变等，都可以用中国画的特殊语境去显示。(完)

　　受访者简介：

　　陈辉，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二级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天下专业学位水平评估专家，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央副主任等。代表作品有《中国文化》《皖南迷境异幻时》《什刹海印象》等，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馆等相关单元珍藏。小我私人艺术履历、作品及学术看法入编国家重点文献《中国现代美术史》。出书多本学术专著及小我私人画集。